13.遗憾。而这场匆匆的离别,竟成了她人……(2 / 2)
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无端戳中了周瑾的心窝,让她鬼斧神差的没有拒绝。
可能是因为太饿了,周瑾想。
柜台到门口的过道只有一人宽的距离,勉强能够塞下一张单人椅,周瑾拍了拍已经有点掉漆的红色皮革椅子上的灰尘,坐下身,视线降低几寸,这才看见旁边的玻璃橱窗里摆放着一张像素不是很清晰的照片。
是周瑾用手机给吕琳和老奶奶拍得合影。
“大爷——”周瑾扯着嗓门喊:“奶奶去哪儿了?”
“走了。”大爷富有颗粒感的沙哑声线里带着一抹沧桑:“你们放暑假那会儿就走了。”
声音由远及近,只见大爷麂皮一样粗糙的双手捧着一个不算大的白瓷碗,香喷喷的阳春面把整间铺子萦绕出南京大排档的即视感。
大爷转身又从里屋端出来一只比他脸还大的不锈钢饭盆,就着刚拆包的辣条腮帮子用力一吸,把脸撑得鼓鼓的,舌头在滚烫的口腔中乱窜,呼出一团热气。
周瑾不知道为什么盯着老大爷的吃相,竟盯出了食欲。低头先喝了口浓郁醇香的酱汤,后背漫上一层热度,暖流瞬间涌遍全身,再用筷子挑起几根面,口感细滑又筋道。她从来没觉得面条也能做的这么好吃,三两口连汤带面一股脑儿全都下了肚。
“走去哪儿?”周瑾把手放在胃部,满足的砸吧几下嘴留恋的回味着。
“去她该去的地方。”大爷把周瑾的碗放进自己碗中。
“您让我洗吧,做饭不行洗碗我还是可以的。”周瑾说完便撸着袖子站起身。
大爷冲她摆摆手:“屋里脏,别进来了。”
周瑾满腔热忱无处可施,百无聊赖的踮起脚尖够到架子上的牛羊配和生鱼片,又拿了几包兵卒一口脆,想了想把麦丽素和辣条也放在自己面前,最后又揣走一袋蛋卷。
大爷拧干抹布,看见正掏钱包数钱的周瑾,边擦拭他们刚才放碗吃饭的地方边心不在焉的说:“不用给钱了,直接拿走吧。”
“那哪儿行。”周瑾鼓嘴皱眉:“必须要给的。”
“给一块吧,就当是卖你一根烤肠的钱。”大爷笑道。
周瑾凑出二十块零钱放在收银台边,用垫在下面的书本压好:“大爷,您也是真的懒,就不能和奶奶一样每天下午在外面支个摊做烤肠吗?”
“她还没来得及传给我这门手艺。”大爷继续说:“别看简单,火候、力度、时间都要把握准确,才能让你们觉得口感适度。”
“别说了,我又想吃了。”周瑾撇嘴:“有点遗憾。”
“没有遗憾哪儿叫人生啊。”大爷脸上的褶子被他这抹爽朗的笑声牵动着往上翻扯,周瑾终于看见他弯角的眉眼居然显出几分英俊来。
她把手绕到柜台后面,扯下一个薄薄的塑料袋:“那您早点跟慧心奶奶学学,我还等着吃呢。”
“我叫慧心。”大爷平淡的说。
周瑾:“……”
“听说三街那边最近老有扒手闯门儿,早点回家吧,路上注意安全。”他眼尖的把周瑾放置的零钱重新塞回她手中。
“等我进了新货,你再多捧场。”大爷宽大的手掌摸上去是磨砂纸一样的质感:“走吧。”
周瑾见他执意如此,也不好再推辞,站在门口对他挥了挥手:“那就先谢谢啦,大爷再见。”
老人弯腰站在台阶上,目送周瑾跳着脚穿过马路,直到她的背影渐渐因花眼而产生重影,直到她淹没在三街入口处的黑暗中。
直到再也看不见她。
“再见。”大爷笑着说。
那时候周瑾对人生中一切事物都还不敏感,觉察不出大人的心思,更体会不到长辈的用意,但对于只能算是她人生过客的大爷来说,这一碗面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,吃的舒心又满足的一次。
大爷转身锁门,在腰间捶了两下,佝偻着背从玻璃橱窗里拿出老伴儿与胖丫头的合影,塞进柜台里侧的行李包内。
没能再吃到烤肠是周瑾的遗憾。
没能替老伴儿最后再看一眼照片上的胖姑娘是大爷的遗憾。
人生中大大小小的遗憾,构成了我们对它清晰不灭的记忆。
周瑾从来没想过,她会是最后一次见到这位大爷,她正沉浸在美味的阳春面的余香里,因它而短暂的忘却今天发生的一切不愉快。
而这场匆匆的离别,竟成了她人生面临一次又一次失去的开始。</li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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